反ESG投资究竟在反什么？

2022-09-08 00:36 星期四

作者：方恒博责编：许若瑜

反ESG的行动不时在持续，但并不足以驳斥ESG本身的积极影响。

在首支反ESG（环境、社会与企业治理）基金DRLL累计了近2.5亿美元资产后，美国基金公司Strive Asset Management近日计划再次推出4支反ESG基金，此类基金与美国投资管理公司BlackRock（贝莱德）等聚焦ESG的基金观点相悖。据Strive Asset Management介绍，其已发行基金与计划发行的基金都是指数型基金，Strive Asset Management的目标是积累足够资产，以在公司董事会中占据一定地位。

该公司在提交的文件中陈述，Strive Asset Management将“投票反对董事会成员向客户提供与优质服务或政治议程无关的提案”。这意味着将反对企业以ESG目标为先的经营策略，彭博行业研究策略师Athanasios Psarofagis评价称，“为了投出有效票，你需要足够的资产，我不知道他们的（反ESG）策略是否会流行到吸引足够资金，并可以参与企业投票”。Bloomberg Intelligence（彭博行业研究）认为，虽然DRLL是一个早期的成功案例，但尚不清楚这种势头是否可以持续。

反ESG之声由来已久

根据中国证券投资基金业协会、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金融研究所的解释，ESG是Environmental（环境）、Social（社会）和Governance（治理）的缩写，是一种关注企业环境、社会、治理绩效而非财务绩效的投资理念和企业评价标准。美国金融服务公司标准普尔（S&P）指出，该术语于2005年首次普及，ESG投资理念是社会责任投资（socially responsible investing）理念的演变，但ESG提供了一个更广泛的框架来看待社会影响。

首都经济贸易大学工商管理学院教授王大地、讲师黄洁所著的《ESG理论与实践》书中指出，早在上世纪70年代社会责任投资兴起初期，芝加哥大学著名经济学家Milton Friedman就对企业社会责任持反对态度，并于1970年在纽约时报发表题为《企业的社会责任就是增加利润》一文，其中指出企业高管的首要责任是为股东赚取利润。这成为了当时社会责任投资最著名的一句话，并在现如今经常被反ESG人士用作反对ESG投资的理由。

发展至今，ESG投资理念逐渐火热，前美国证券交易委员会高级律师Andrew Petillon表示，近年来，越来越多的投资者、大公司和资产管理公司关注ESG并设立相关职位，在现阶段，美国共和党人似乎担心不受约束的ESG投资者对共和党构成威胁，“共和党人现在正在反击，这就是为什么你现在会听到许多人抱怨ESG”。

今年5月，美国前副总统迈克·彭斯（Mike Pence）在莱斯大学贝克公共政策研究所（Baker Institute for Public Policy）就能源政策发表演讲时指出，大型投资公司正在推动“激进的ESG 议程”，并将目前美国环境相关政策称为“环境极端主义”；与此同时，他呼吁多个州限制地方养老基金在投资时关注企业ESG表现。

图片来源：ifcreview.com

根据彭博社（Bloomberg）记者Jeff Green和Saijel Kishan的报道，金融公司在投资方面越来越向ESG倾斜，使得该领域相关资产不断攀升，而其中很大一部分来自各州、各地方的公共养老基金。

回应迈克·彭斯的建议，上月末，美国佛罗里达州和德克萨斯州先后宣布阻止养老基金投向ESG类股票。德克萨斯州审计长Glenn Hegar公布了“抵制能源企业的金融公司名单”，并指出进入名单的机构将没有资格获得超过10万美元的州立养老基金委托投资合同，除非他们在相关合同中声明不再抵制投资能源企业。

佛罗里达州通过的决议中表示，该州养老金的投资经理们在进行资产配置决策时必须“仅基于财务因素”做出投资决定，而不能以ESG为标准。西弗吉尼亚州、印第安纳州、明尼苏达州等17个州也在去年7月至今年7月期间采取了类似的反ESG投资措施，并表示ESG对经济有损害作用。

图片来源：unitunimelb.org

国际权威评级机构Morningstar晨星亦发现，2022年委托书征集季中出现了部分反ESG股东提案，这些提案通常由反对ESG的投资者团队提交，虽然这些提案中的大多数都没有获得太多支持，但是宾夕法尼亚大学沃顿商学院管理学教授Mary-Hunter McDonnell表示，通过提交这些提案，“即使他们只占公司收到的提案中的很小的一部分，但它们也在提醒每一个人，有人有不同意见”，这在某种程度上会影响企业领导人的决策。

实际上，在晨星ESG股票策略师Kristoffer Inton看来，其中许多想法“是在对可持续投资没有深入了解的情况下编写的”。但是他们却起到了影响市场的效果。

此外，特斯拉创始人埃隆·马斯克（Elon Musk）也在今年上半年公开表示反对ESG，并将ESG称为“骗局”。其对ESG公开抨击的起因是，特斯拉在今年5月下旬被从标普500 ESG指数中剔除，标准普尔（S&P）官方给出的解释是，特斯拉的ESG评分排名过低，缺乏低碳战略和商业行为准则，并且在部分工厂存在种族主义，提供恶劣工作条件，这影响了其整体ESG评分。而埃隆·马斯克认为，标普对埃克森美孚（美国总市值最大的上市石油公司）在ESG方面给予了很高评价，该公司是世界上最大的化石燃料生产商之一，这显然是不合理的。

Tesla店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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批评者的声音是否“站得住脚”？

总部位于美国的非营利组织、养老基金管理机构Wespath Benefits and Investments首席投资官Dave Zellner8月底发布文章称，近期ESG概念频频遭受攻击，反ESG的行动也一直在持续，“我们接受一些批评者的声音，但是我们不认为ESG是恶魔”，在他看来，反对者的声音并不足以驳斥ESG本身的积极影响。

Dave Zellner指出，第一个关于ESG的争议是“有些人可能将某些可持续相关行动（如气候变化）视为政治问题”，并认为ESG是部分党派的投资“借口”。然而在他看来，气候变化是复杂到远超政治范畴的话题，从投资角度出发，气候变化会对全球经济、投资者资产的未来偿付能力直接构成风险，因此整个世界需要携手积极应对，否则其将真正危机可持续经济与可持续市场。

在总部位于苏格兰的投资公司abrdn可持续发展投资专家Danielle Welsh-Rose看来，将ESG投资视为与特定运动或意识形态保持一致，是简化高度复杂和快速发展的世界的方式，但归根结底，“这是一种用词不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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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个关于ESG的争议是，“ESG是在反化石燃料”。今年受战争等因素影响，欧美多地化石能源短缺严重影响了人们的生活，显然在目前形势下，化石燃料在满足世界能源需求方面发挥着重要作用。如果ESG与化石燃料处于完全对立状态，其对生活的影响不言而喻。而实际上，标准普尔公司称ESG评级旨在显示公司股票面临的因ESG产生的风险有多大，而不是抵制化石燃料，从埃克森美孚依然留在标普500 ESG指数即可看出。

站在投资基金的立场上，Dave Zellner亦不认为ESG在与化石燃料划分明确界限，他也不建议支持ESG的投资公司从化石燃料行业大规模撤资。他建议这些投资方可以利用作为股东的影响力，推动石油天然气等公司的内部变革，Wespath Benefits and Investments就与包括美国西方石油公司（Occidental Petroleum）在内的大规模使用化石燃料的企业达成了合作。

第三个争议是ESG评级并不可靠。美国跨国律师事务所Morgan, Lewis & Bockius LLP合伙人Elizabeth Goldberg、Lance Dial以及该公司受雇律师Rachel Mann共同撰文表示，在现阶段，虽然ESG概念非常火热，但围绕ESG的术语仍含糊不清，也确实有监管机构担心投资经理会“洗绿”他们的投资产品，或过分强调这些产品的ESG特征。在目前市场对ESG的规定仍不够明晰的情况下，对ESG评级的质疑有一定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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Dave Zellner认为ESG评级可以作为参考，而不应成为投资决策的唯一决定因素。美国经济研究所（American Institute for Economic Research）高级研究员Robert E. Wright亦表示，首先，ESG是较为主观的概念，可能与现实有所差异，而评级会产生重大的光环效应；其次，ESG投资的泡沫可能比较高，当该领域出现过度投资时，资金可能会流向实际上不符合ESG标准的公司。

亚洲投资市场尤其关注ESG

虽然反对ESG的各类活动一直在进行，以影响投资者决策，但是据晨星介绍，ESG基金和气候投资现在是投资行业中增长最快的两个部分，在全球范围内，每个季度都会新增数百只与此相关的新基金。纳斯达克首席执行官Adena T. Friedman也在近期表示，“ESG绝对是业务中增长最快的部分。”

根据美国银行（Bank of America）分析师的数据，与ESG评级最差的公司相比，投资者购买ESG评级最高公司股票的溢价几乎达到创纪录水平。同时，国际指数行业协会（Index Industry Association）的调查显示，投资者在抢购绿色债券、投资气候初创公司时，会将其在ESG方面的表现置于更优先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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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资者的热情并非空穴来风，日本金融控股公司Nomura Holdings纽约办公室董事总经理PJ Deschenes直言，“如果你观察资本将被部署在哪里，你会发现他们流向了可再生能源技术和基础设施改造”。资本的流向是直观的市场风向标。

英国可持续数据提供商ESG Book在7月末发布的研究中提及，在2017年1月至2022年4月期间，全球符合ESG标准的公司所组成的基金的表现优于其他基金，其回报率较传统基金高0.13%个百分点。虽然从整体数据看差异不大，但是欧洲地区ESG相关基金的表现较普通基金高1.59%；亚太地区ESG相关基金的表现较普通基金高1.02%。

此外，总部位于爱尔兰的跨国风险管理、保险经纪和咨询公司Willis Towers Watson亚洲区域投资经理Claudia Wong称，投资回报可以分为短期回报和长期回报两种，“以气候变化为例，我们有两种方案，一种是忽略ESG数据，让气候按照当前轨迹自然发展；另一种是参考ESG数据并逐步向净零经济发展。我们的分析表明，选择前者将导致全球股票指数在本世纪末下跌50%至60%，而选择后者只会下跌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