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想改变人们的购物方式，就必须提供他们喜欢的东西。
美国高端奢侈品零售商Neiman Marcus Group（NMG）近期对外分享了集团在推动可持续时尚方面的最新进展。该集团于去年6月宣布通过了一项新的动物福利政策，并承诺将于2023年3月之前旗下品牌不再销售使用动物皮毛的产品。截至目前，NMG的动物毛皮产品库存水平已较承诺之前减少50%以上，并计划在明年进一步收窄库存。
NMG首席执行官Geoffroy van Raemdonck表示，“显然，（时尚的）未来是零动物皮草的，这也包括超豪华空间内。作为奢侈品零售领域的领导者，NMG有机会帮助这一行业建立一个更美好的未来。”他也提到，自NMG提出“2023反皮草承诺”以来，许多品牌合作伙伴都加入到这一行动当中，“进一步帮助我们实现这一急需的改变，并为时尚创造一个更可持续的未来”。
图片来源：Neiman Marcus
为了继续满足客户对皮革制品的需求，NMG已开始为旗下两大高端精品百货公司Neiman Marcus和Bergdorf Goodman的奢侈品类目中，引入一些新的可持续且符合道德的皮革替代品制成的产品，如意大利可持续奢侈鞋履品牌Prota Fiori的女鞋，该品牌是率先使用苹果皮革作为可持续材料的行业先锋者之一。
主打“可持续”“非动物来源”标签的植物基皮革，如蘑菇皮革、菠萝皮革、葡萄皮革等，是近年来时尚行业转向“零动物皮草”承诺的真皮替代品。继蘑菇皮革在去年被“带火”之后，苹果皮革也是不少品牌迈向可持续时尚未来的理想之选。
视觉感和手感更接近真皮
随着新一代消费者希望时尚行业以可持续未来为发展目标，并更多地提出保护动物特别是反对使用动物皮毛的诉求，越来越多行业领导者及品牌也以实际行动迎合这一主流趋势，例如Balenciaga巴黎世家、CHANEL香奈儿、Gucci古驰、Prada普拉达、Versace范思哲等主要奢侈品牌均已决定放弃使用动物皮草。
奢侈品时尚界正在掀起“放弃使用动物皮草”的行动
图片来源：furcommission.com
基于此，由植物、水果废料，甚至实验室培养的微生物制成的生物基材料（bio-based material）开始得到品牌们的青睐，包括用于取代动物皮毛的真皮替代品——植物基皮革。植物基皮革也被称为纯素皮革（Vegan Leather），顾名思义即制作原料中不涉及任何动物毛皮及动物胶，是一种以植物纤维为主的真皮仿制品。
2021年可以说是纯素皮革密集走入消费者视野的重要一年。去年3月，奢侈品巨头Hermès爱马仕官方宣布将于年底推出首款采用蘑菇皮革Sylvania制成的新款Victoria旅行手袋；4月，运动服饰巨头Adidas阿迪达斯以创新的可再生蘑菇皮革Mylo，为其标志性单品Stan Smith运动鞋推出纯素皮革版本；接着6月，古驰首发三款采用了革新性纯素皮革Demetra的运动鞋，Nike耐克也推出了由菠萝皮革Piñatex制成的“纯素版”Happy Pineapple系列运动鞋；到了10月，Stella McCartney在2022春夏巴黎时装秀上首次展示了第一款由蘑菇皮革Mylo制成的Frayme Mylo手袋。
阿迪达斯推出的Stan Smith Mylo运动鞋
Stella McCartney推出的“蘑菇皮”Frayme Mylo手袋
在主要品牌特别是头部奢侈品牌的加持下，纯素皮革一时间成为消费者关注的时尚焦点之一。其他纯素皮革也被更多品牌和消费者“所看到”，苹果皮革就是频繁出现的活跃分子之一，包括Sylven New York、Samara和Good Guys Don’t Wear Leather在内等鞋履或皮具品牌均表示将苹果皮革作为其主要制作面料之一。
Cartier卡地亚于去年4月推出的一款创新运用太阳能表盘的TANK MUST Solarbeat腕表，所搭配的表带材质就选用了由苹果废料加工制成的苹果皮革，以该作品表达品牌在保护环境与生物多样性领域中履行承诺。此外，意大利高级时装品牌Genny、法国百年皮具品牌Poétique Paris也都于去年推出过由苹果皮革制成的包袋，而Chloé蔻依的副线品牌See by Chloé、Tommy Hilfiger更早于2020年就推出了“苹果皮”产品。
卡地亚TANK MUST Solarbeat腕表
时尚皮具品牌Samara创始人Salima Visram表示，之所以更倾向于苹果皮革，是因为苹果皮革相对而言有着天然的厚实质感，特别适合制作包袋和鞋子，“我们尝试过蘑菇皮革、菠萝皮革和椰子皮革，但它没有我们想要的皮革手感”。
有着15年鞋履及配饰行业经验的“老手”Casey Dworkin持有相似的态度，她于2017年所创立的高端鞋履品牌Sylven New York偏好苹果皮革。“苹果皮革表面看起来和感觉上都和真皮一样”，Dworkin认为两者的主要区别在于面料的背面，但也能通过调整鞋子衬里以模糊这一实质性区别。
Dworkin还指出用苹果皮革制成的成品鞋也比使用标准皮革的更轻，然而在弹性方面，“苹果材料确实有一定弹性，但可能只有传统动物真皮的一半”。
仍未实现完全可生物降解
作为一种以可持续实践为前提的创新植物基皮革，苹果皮革最大的环保亮点是，它将食品及果汁行业的苹果废料回收后升级再造，如榨汁后残余的果肉、果核、果皮等。相比起动物皮草，苹果皮革无论是从环保还是道德层面都更符合当下消费者的绿色消费观念。
苹果皮革生产周期
图片来源：luxtralondon.com
苹果皮革也在一定程度上帮助减少了由食物垃圾造成的温室气体排放，这是由于在食品工业中，苹果渣被归类为一种特殊废物，在大多数情况下将被填埋，某些情况下将被用作燃料，而苹果皮革的出现则实现了变废为宝。
尽管与传统意义的人造皮革（或合成皮革）相比，苹果皮革具有更大优势，因为前者主要是由聚氨酯制成的，其化学反应生成过程中涉及到的大部分原料是石油化工产物，而且其降解过程也对地球生态有害；然而，从实际构成原材料的角度看，苹果皮革也存在一定的不环保性，即苹果皮革往往也加入了聚氨酯这一非环境友好型元素。
目前，市场上主流的两种苹果皮革开发专利是意大利可持续面料公司Frumat开发的AppleSkin和位于丹麦哥本哈根的高新皮革材料公司Beyond Leather开发的Leap。根据各自的官方资料，当前AppleSkin的原材料组合中最多为50%苹果废料，剩余的为传统合成皮革中常见的聚氨酯，两者混合物涂抹于棉或聚酯帆布上；而对于Leap，尽管原材料为64%的苹果废料混合36%的环保成分，实现了100%不含塑料成分，但依然避免不了涂层涉及少量化石燃料衍生成分。
Leap苹果皮革的组成分解图
图片来源：explore-leap.com
实际上，类似的状况在当前其他一些蘑菇皮革、菠萝皮革、葡萄皮革等植物基皮革中同样存在。不得不加入塑料成分的原因在于，就目前而言，添加塑料对生物基皮革的耐用性起着关键性作用，没有它将大大降低其日常使用的耐磨程度，而延长产品的生命周期也是实现可持续性的重要方面之一。所以，为了让当前的纯素皮革能满足品牌和消费者对柔软度、强度和耐用性的要求，一定程度的聚氨酯或塑料成分的加入是有必要的，当然，这一成分含量大大低于传统的人造皮革。
面对目前难以避免的弊端，已将品牌全面转向使用苹果皮革的Casey Dworkin表示，“资源意识一直是我的第一要务”。作为一名始终优先考虑可持续性的设计师，Dworkin也指出，“这是一个不断变化的目标，并不意味着一件（固定的）事。我的意图是制作对环境影响最小的高端鞋履，且秉持着我在这个行业看到的制鞋传统”。这意味着在质量与可持续性之间不断维持最大程度的优化。
Beyond Leather开发的Leap苹果皮革，不同的纹理可以压印到保护涂层上
图片来源：Beyond Leather
值得期待的是，随着技术的创新与进步，一众纯素皮革开发者表示将致力于实现真正意义上不含聚氨酯或塑料成分的纯生物基皮革。Beyond Leather希望到2024年，能让Leap苹果皮革实现完全的生物基性质和可生物降解。该公司的联合创始人Hannah Michaud解释道，“我们的目标是根据公司使用废物作为核心成分的理念，在不使用化石燃料衍生塑料的情况下，以仍能提供所需质量的方式替换当前的涂层。”
规模化生产受诸多因素掣肘
未来，除了材料的可持续性有待继续提升外，对苹果皮革或者其他类似以食品废料为原材料的生物基皮革来说，另一个重大挑战是如何满足大规模成品生产。
不同于蘑菇皮革拥有规模量产的优势——蘑菇可快速再生，且原材料的可获得性高，苹果皮革的制作由于涉及到苹果副产品的供应问题，若想要扩大生产规模，实现在时尚行业内真正的“腾飞”，还需要食品行业的互通有无。“现在，如果我们有4,000个袋子的大订单，这几乎无法获得足够的原材料（苹果皮革），”Samara创始人Salima Visram表示，“这是最大的障碍，也是时尚行业在未来五年内必须解决的问题，因为我们应该在有需要时可进行大规模生产。”
其中，回收将是苹果皮革实现规模量产的一项重大挑战，包括完善回收基础设施及政策，以更好地处理食物垃圾的供应链问题。拿以前动物皮革生产为例，美国辛辛那提大学时装设计助理教授，同时也是设计、建筑、艺术和规划学院（DAAP）时装技术中心负责人的Ashley Kubley指出，“99%的真皮是由食品工业的副产品制成的。这是一种共生关系”。根据美国商业杂志Fast Company的说法，许多肉类加工厂都配备一个现场制革厂来巩固这一关系，而这一共生关系每年可在垃圾填埋场减少约730万吨生物废物。
苹果废料是苹果皮革主要原材料
图片来源：Beyond Leather
因此就目前而言，苹果皮革生产过程中的原材料供应问题，也导致了苹果皮革制成的产品造价普遍偏高，这将不利于苹果皮革的扩大推广。Salima Visram指出，其品牌Samara的苹果皮革包袋比其他纯素皮革制成的包袋，生产成本高两到三成，换成销售价格则可能会高出两倍。
与此同时，苹果皮革在时尚行业的进一步发展还受到竞争者和消费者的影响。前者意味着如何在愈发激烈的生物基皮革竞争下站稳脚步，并达到面向大众市场的规模。目前，蘑菇皮革就得到主要头部品牌的大力支持，如爱马仕支持初创公司Mycoworks研发的Sylvania，Stella McCartney与开云集团、阿迪达斯、Lululemon等组成联盟支持生物技术公司Bolt Threads研发的Mylo。
此外，更多品牌寻求摆脱动物皮革的行为也将带动新竞争者的加入，如古驰自主研发的Demetra，ZARA母公司Inditex集团和H&M也一直在支持可持续材料的创新研发。最近，开云集团也宣布投资了生物技术公司VitroLabs，以寻求更多提供给奢侈品行业的高质量皮革替代品。
面对消费者这一环，消费者的参与程度也是关键。一方面是消费意识问题，即消费者是否真正了解苹果皮革作为皮革替代品的重要意义，以及消费者是否愿意为更可持续的皮革替代品支付更高溢价。根据波士顿咨询集团的一项调查数据显示，消费愿意支付10%溢价，但前提是皮革替代品可以提供皮革无法提供的特性，如耐气候性和抗刮擦性。
图片来源：culturacolectiva.com
另一方面，Ashley Kubley认为与真实性有关，“达到生产扩容的真正考验是，产品能否让客户感到熟悉。如果苹果皮革感觉不真实，那么大多数消费者将很难选择这种材料并接受它”。
“（由苹果皮革制成的）鞋子必须在视觉上与优质皮鞋保持一致，”Casey Dworkin认为，她使用苹果皮革制成的作品比她之前使用任何其他纯素皮革的都要好，归功于这一皮革“模仿真皮的能力”。“如何让素食主义者或主流的非素食主义者感兴趣？还是依靠外观设计（与消费者）的情感联系。如果你想改变人们的购物方式，你必须提供他们喜欢的东西。”
